火紅的嫁衣被劃開，尖刺劃破皮膚，泛出一串串血珠，血凝結成滴，滴落在土裏。

身上，一道道刺刺進骨肉，拔不出來。

她不敢睜眼，怕睜開看到狼狽的自己，就會失去再往前的動力。

迷方愛她的素雅，愛她一抹低頭的溫柔，絕不是這般不堪。

可是，她也顧不得了，她要見他，要帶他回去，回那個他們精心布置過的小屋，去過他們曾許諾的生活。

她不再是妖，他不再是仙。

他們可以白首偕老，舉案齊眉。

等到身上最後一絲束縛去除，她才睜開眼。

身上已經沒有寸片肌膚完整，渾身湧血，將身上掛著的破爛嫁衣染成暗紅色。可是，她熬過來了，她知道，她要見到他了。

搖搖欲墜的身子穩住了幾分，她顛簸著，忐忑著，一路走下去。

高高的山崖上，一座塔，展現在眼前。

她推開塔底的門。

她站在門口，映入眼底的是一身素衣的他。

他端坐在那裏，手執一脈拂塵，安然入座，似萬年沈寂。

許久許久，他才睜開眼看她，只一眼，又移了目光，冷冷一句：“你終究還是來了。”

“我來了，”她臉上忽然綻開花來，“我來帶你回去。”

“回去？”他唇上蘊起一絲苦笑，“回去哪裏？這裏才是我的歸宿。”

“不，我們回家，回只屬於我們的家。那間小屋不大，但剛剛容得下我們兩人，你不是說成了親我們就當凡人麽？你在屋後辟一塊地出來，可以種上蔬果，我在院前養上小動物，初春播種，炎夏采蓮，秋日收成，冬眠雪藏，不是我們一直想要的麽？”

“你回去……”

“我好不容易才能來這裏見你，怎麽能一個人回去。”她笑，笑容裏執著。

他重新回過臉看她，直直看著她。

揮劍斷情，斷情……腦中不斷盤旋的聲音，幾乎要壓垮他。

一狠心，他便笑了，笑得她忐忑。

“你是妖，我是仙，如何能成親？”

“你不是說不在意這些麽？我們……”

“怎麽會不在意？我乃堂堂昆侖山仙道迷方，萬萬年便存於天地間，而你，是什麽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不過小小一株紅花，偶有修為，就妄圖與我相伴？”

“我知道我配不上你，我不過是……”

“是什麽？是你癡心妄想？回去吧，等你修煉得足夠與我匹配，你再來。”

“不，迷方，你說的都是氣話……你之前不是這樣的……”

“你要聽我實話麽？好，我告訴你！”他直直走到她眼前，雙眼淬厲光，狠狠盯著她，“我不過偶爾圖新鮮，看著你癡心跟著我走了許久，所以覺得你可憐才想要逗你玩玩，你可明白了？”

一字一傷，剜入她神智。

“不，不會是這樣的！”

“那還會是怎樣？”他一揮手，一股大力將她的身體瞬間撞飛出去，她嘔出一口血來。

他背過身，不再去看她。

她爬起來，任由嘴角的血不停湧出。

“你看著我，看著我說你從來不曾對我動心。”

“你滾，滾出昆侖山！”

“你不說我絕對不離開！”

她賭，賭他心底還有她。

迷方緊蹙的眉頭放不開，心中的傷痛一波一波襲來。

揮劍斷情！

他猝然轉過身，一步步向她走去。

暗紅色的嫁衣，還在淌血搖搖欲墜的身子，與她淺笑倩兮，低頭溫柔的模樣，交疊著盤旋在腦際。

情，不得不斷。

他站在她跟前，目光冰冷。

“我迷方，從來沒有對花妖動心。”

“從來沒有！”

從——來——沒——有——

她捂住耳朵，大叫：“我不信，我不信——”

他抓住她的手從耳旁用力掰下：“這便是我心底話。”

“你說謊！”她掙脫他的桎梏，連退了幾步，“你說謊！”

“滾，滾出我的昆侖山，不要妨礙我修行！”

“你為什麽要說謊，你明明就在說謊……”

“你不是要我看著你的眼睛說？”他上前欲抓住她的手，被她慌忙躲過。

“那你就看著我，我可以再說十遍！一百遍！只要你想聽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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